十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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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慈被那把剑捅穿之时，脑子里那些血淋淋的记忆终于停了下来。/p
那不是他的记忆，是附体在他身上那把剑鞘的记忆，成了魔的剑鞘记忆里全是司迦的过去。/p
或许该说是[伽林]的过去。/p
他看见小小的伽林抱着一把高高的剑，孤零零的睡在白玉床上。/p
他看见合欢宗宗主一掌打在她的肩头，她瘦弱的身体破布一样飞起，撞在墙壁之上摔下来，她仍然抱着她的剑，听着合欢宗宗主轻蔑地骂她：“若不能拔剑修炼，你就是个废物。”/p
她抬起小小的手将嘴巴里涌出的血擦干净，笃定的说：“我会□□。”/p
他也看见，她脸色苍白的伏在白玉奴膝上，抬手替白玉奴擦着眼泪说：“别哭，我不疼，真的一点也不疼，你再剪一只小兔子给我吧。”/p
白玉奴轻轻点头，拿起剪刀低头替她剪兔子，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的落下。/p
她就那么伏在他的膝上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/p
她发了很重的高烧，肩头的掌印淤血又黑又青，她迷迷糊糊的仍然在说：“我会□□……不要欺负我……”/p
那时她才六岁。/p
她从未见过兔子、见过真正的月亮，她被困在与世隔绝的孤山之巅，陪伴她的只有一只八哥、一把剑，和她的白玉奴。/p
那么多年里，她一直那么活着。/p
她一次次的努力修炼，学习用剑，却一次次失败。/p
她每一年都会领受宗主一掌，来测试她的修为是否恢复，她次次伤痕累累的回到卧房之中，静静的伏在白玉奴的膝上，仿佛那是她唯一疗伤的地方。/p
他还看到，十五岁那年她几乎被一掌贯穿，她握着剑倒在地上，看着血从她的口中、胸口中一点点流出来，第一次感应到掌心里的剑在颤动，第一次听见了欢喜魔神的声音。/p
那雌雄莫辩的声音，在她耳朵里、脑子里，问她：“你想要拔出那把剑，驾驭它，再也不被欺负吗？我可以把我的修为借给你，只要你把白玉奴献祭给我……”/p
她愣怔地听着，松开了紧紧握着的剑。/p
她永远不会把白玉奴献给任何人。/p
从那开始，欢喜魔神的声音总会出现在她的耳边、她的房间里，煽动着她。/p
她从未想过要牺牲白玉奴来换取拔剑的能力。/p
可十六岁那年，白玉奴将自己献祭给了欢喜魔神。/p
为了她不成为合欢宗宗主的玉奴。/p
为了她不再被欺负。/p
为了让她，不要哭。/p
那些画面如此真实的出现在谢慈脑海里——他看见，十六岁她的生辰之夜，她被沐浴更衣，绑住了手脚困在白玉床上。/p
她的剑就在手边。/p
白玉奴跪在床边哭着阻拦合欢宗宗主，放过她，放过她吧。/p
她躺在冰冷的白玉床上看着白玉奴被踩在那只肮脏的鞋子下面，看着宗主走向她……/p
那是她第一次哭，从六岁进入合欢宗，她从未哭过。/p
她第一次怕的哭起来。/p
欢喜魔神的声音再次出现，这一次却是出现在白玉奴的耳朵里魔神问他愿不愿意献祭自己，换取她的修为。/p
白玉奴没有迟疑，他跳下孤山，献祭自己。/p
伽林灵海里的封禁突然破开，她拔出了那把剑，像是疯了一样将合欢宗宗主斩碎。/p
可她没能救回她的白玉奴。/p
欢喜魔神夺了白玉奴的舍，用着他的身体祸乱天下，被十二仙宗围剿诛杀。/p
魔女伽林提剑击退十二仙宗的人，杀了许多诛杀欢喜魔神的正派长老。/p
而她却又亲自将欢喜魔神一剑封印，斩杀在赤山之下。/p
没人知道魔女伽林的过去，也没人知道她在斩杀欢喜魔神之时，像个小姑娘一样微弱地哭着说：“把他还给我，还给我……”/p
-----/p
不该如此，不该如此……/p
谢慈胸口痛的厉害，脑子痛的厉害，他从来不知伽林的过去是这样的。/p
从来不知，她在合欢宗这样的长大。/p
从来不知，白玉奴对她来说是这么刻骨铭心的存在……/p
为什么？她在经历这些痛苦的时候，他在哪里？他在做什么？为什么没有去……看护她，带走她，救救她？/p
胸口真痛啊。/p
他在那痛楚之下，呼吸也是灼烧疼痛的，他以为自己要结束这一次的重生了。/p
却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在轻轻抚摸他的脸。/p
“他怎么又哭了？”有个声音在他的脸前，那声音那么那么地熟悉，她说：“谢慈，你很疼吗？”/p
是司迦，是……伽林。/p
那双冰冷的手捧着他的脸，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哭，只觉得那双手那么凉，凉的让他握住。/p
“他为什么还不醒啊？”司迦捧着他的脸问：“不是说无上菩提心可以救他吗？”/p
他又听见了另一个声音，是空世大师的声音：“那一剑彻底损伤了谢仙师的心和脏器，就算有无上菩提心恐怕也需要时日才能转醒，就算转醒日后恐怕……”/p
“阿伽，你再将无上菩提心渡给谢慈试试。”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。/p
是天枢阁的展飞鸿。/p
他们……都没事了吗？离开了秘境吗？/p
谢慈想要睁开眼，一张脸朝他贴下来，一双柔软的唇轻轻贴近他的唇，离得那么那么近，却又没有触碰到。/p
他闻到月亮的香气，感觉到睫毛眨动在他眼睑间的触感。/p
那是……/p
他浑浑噩噩的动了动眼睑，从睁开的缝隙中看见一双孤月一般的眼，那么美。/p
那双唇微微张了开，一股沁凉的灵力吞吐着涌入他的口中，顺着喉咙灌入他灼烧的胸口，渐渐的胸口的痛楚被镇了下来，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，每一下都扯着疼一下，可那痛感让他没有知觉的手指一点点有了知觉，喉咙里也有了呼吸……/p
“一时之间也不知该羡慕谢慈，还是同情该谢慈。”姬玉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。/p
朱玑又道：“不要开这种玩笑，阿伽姑娘只是为了救谢慈，这个时候就不必在意男女之别了。”/p
他的手指动了动，触摸到她缎子一样的黑发，他越来越清醒，眼前的她越来越清晰，司迦。/p
司迦……在救他吗？/p
为什么要救他？她不是，很讨厌他吗？/p
门外突然传来许多声音，脚步声、人声，似乎有许多人走了过来。/p
“是太初宗的掌教谢元真赶来了。”姬玉道。/p
“接一个弟子，掌教竟亲自来了，还带了这么多人。”朱玑开口说：“劳烦空世大师让他们在外等着，别干扰了阿伽姑娘。”又说：“这群太初宗的老古板，我最烦和他们打交道。”/p
空世应了一声，有开门的声音。/p
之后传进来谢元真和太初宗一众弟子的声音——“空世大师、展副掌教，诸位竟都在此地。”/p
丹彤的声音紧跟着传进来，“可是诸位前辈传的信给太初宗，说太初宗的弟子谢慈在秘境里受了重伤？”/p
“是我传的信。”展飞鸿道：“太初宗的弟子谢慈，与我们一同在秘境里受了伤，现下阿伽姑娘正在以无上菩提心救他，你们暂时不便打扰。”/p
“阿伽姑娘？”丹彤困惑地问：“是哪位前辈？竟然找到了无上菩提心？那无上菩提心不是被魔女伽林夺走，下落不明了吗？是空世大师找回了无上菩提心？”/p
“并非是我。”空世耐心的道：“无上菩提心被魔女伽林镇在了她的剑鞘秘境之中，是阿伽姑娘破解了秘境，找到无上菩提心，救了我们和谢慈弟子。”/p
“原来如此。”掌教谢元真忙说：“那该多谢那位阿伽姑娘，和诸位前辈，不知谢慈如今还好吗？”/p
他刚问完，丹彤便问：“能够破解魔女伽林的秘境，找回无上菩提心，不知那位阿伽姑娘是哪一宗门的仙师？太初宗门定当好生拜谢。”/p
-----/p
房间里的朱玑忍不住嘟囔：“好生啰嗦，赶走了便是，还要一一解释。”/p
谢慈感觉到，正在与他渡气的司迦突然收回无上菩提心，离开了他的脸前。/p
谢慈吃力地掀开一线眼帘，看见司迦侧头看着门外，听着外面的对话，她是不是……怕太初宗门、怕丹彤知道阿伽姑娘就是她，会拿走她得来的无上菩提心？/p
“阿伽姑娘。”姬玉朝她走了过来，在她身侧低声的说：“你若不喜欢回太初宗门，不如随我回无极宫吧，去无极宫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。”/p
司迦惊讶的看向姬玉，“你怎么知道我是太初宗……”弟子二字未出口。/p
姬玉就笑了，轻声说：“我猜的。”他转了转手指上还戴着的指环，俯下身，很低很轻地对她说：“阿伽姑娘，我是诚心诚意邀请你，无极宫乃十二仙宗唯一不受管制的门派，定然要比太初宗开心得多。”/p
司迦迟疑了一下。/p
谢慈看见她皱着的眉，竟是真的在认真思考。/p
他吃力地捏住了腰间的弟子玉牌，暗自传音给门外的谢元真——“我没事，你带着其他人先行离开。”/p
门外谢元真询问的声音顿了住，很快他就拦住要进屋感谢阿伽姑娘的丹彤，与空世和展飞鸿道：“多谢诸位出手相救，如今既不方便打扰阿伽姑娘救治谢慈，我便先带着门下弟子先行离开，等到谢慈脱离险境，太初宗门再来接回谢慈，当面致谢。”/p
又说：“我们暂时落脚在不远的太一剑宗，诸位若是有任何需要，随时知会。”/p
空世与展飞鸿应了声，门外的脚步声就渐渐远了。/p
姬玉又问：“阿伽姑娘是觉得无极宫哪里不好吗？无极宫可是十二仙宗收藏法器最多的宗门，你想要什么，无极宫都会替你找来。”/p
司迦目光闪烁，犹犹豫豫的要开口。/p
谢慈吃力地想要伸手抓住她的衣袖，却听见她说：“谢慈现在离不开无上菩提心，我不能走。”/p
谢慈的手指一顿，她扭过头来要看他，不知为何谢慈下意识的闭上了眼，装作没有醒，依旧昏着。/p
“谢慈不能死。”她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脸，“我不能跟你去无极宫。”/p
谢慈的手指一点点攥紧又松开，她愿意留下来救他，是不是因为……他这张脸。/p
她记起从前，记起她的白玉奴。/p
从前他不能理解伽林怎么能将他这个活生生的人，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。/p
如今，他明白了，他和白玉奴那么相像。/p
“我一定要救活他。”她的手指一寸寸抚摸他的脸。/p
他在这一刻不知像白玉奴，是幸还是劫。/p
-------/p
司迦看着昏睡的谢慈，脑子里白色的评论疯了一样涌出来——/p
【本文最新评论】：/p
[匿名]：爽翻了！真女主就该杀男主证道！反正男主有天帝光环死不了，多捅几次又怎么样呢！/p
[匿名]：靠靠靠女主恢复记忆了吗？还是只恢复了合欢宗的那一段记忆？是要来白月光替身戏了吗！宛宛类卿给我整上！/p
[匿名]：作者虐男主很爽是吗？负分也让你爽个够。/p
[匿名]：哈哈哈哈男主亲妈们火力不行了啊，是不是男主太圣父倒贴了，你们骂也不知道该怎么骂了？/p
[匿名]：哎~就是跟男主对着干，还能拿到无上菩提心。就是捅了男主，男主还为女主掉眼泪，就是玩。/p
[匿名]：太恶心了，我求求了，女主能不能放过男主啊！捅死就捅死，你为什么要救他？玩欲擒故纵是吗？就是要让他活着当白玉奴的替身是吗？/p
当然不是。/p
司迦看着这些评论，有些搞不懂了，因为谢慈死了这个世界就要重来了啊，这不是评论里告诉她的吗？/p
背后空世和展飞鸿推门进来，展飞鸿看了一眼榻上仍在昏迷的谢慈，低声说：“我恐怕不能在这里继续逗留了，十二仙宗论剑大会没几日了，太初宗门已经到了太一剑宗，我也要赶回门派去，一同去太一剑宗参加论剑大会。”/p
司迦回过头看她，她伸手摸了摸司迦的脸，柔声说：“你救了我们，还没好好谢过你，等论剑大会结束，我再好好谢你。至于谢慈，你别太难过，他被剑魔附体，你那一剑是为了斩杀剑魔，他不会怪你的。”/p
司迦在她满是茧子的手掌里望她，她们真的没在怪她。/p
朱玑开口道：“我留下陪阿伽姑娘照顾谢慈，等论剑大会那日我直接过去就好。”反正璇玑门不缺他一人，他也过了好斗的年纪，论剑大会就留给年轻的弟子们。/p
司迦看着他们欲言又止，到底是没开口，她从来没去过论剑大会，太初宗门不允许，她也没有资格。/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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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么多年里，她一直那么活着。/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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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我传的信。”展飞鸿道：“太初宗的弟子谢慈，与我们一同在秘境里受了伤，现下阿伽姑娘正在以无上菩提心救他，你们暂时不便打扰。”/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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